窟的第N個狡兔

05

一個擁有高訂閱數的頻道，要不有幾個爆紅的影片，要不細水長流式地經營觀眾群──或者是第三種：網紅的分帳。

「五歲代溝」就是這樣一個頻道，以一部QA吃飯閒聊影片，在Jin、Jungkook、Suga的三重廣告下，短時間內突破了五萬訂閱，並且還在每日大幅度增加中。只能說網紅的效益是強大的，帥哥的臉是必要的，廢片的魔性是無遠弗屆的。

廢片幾乎不需要前期企劃籌備，只要約好時間，準備一下遊戲或道具，然後打開攝影機，就可以立即拍攝。外加上沒什麼觀看數的壓力，就更加隨興了：Switch、吃播、接龍、VR、閒聊，各種奇形怪狀的主題都可以，有時候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「主題」，就是一部10秒鐘故意放大拍攝金碩珍嘴唇的終極廢片。

金碩珍的剪輯師忿忿不平地抗議，說現在的工作內容不符合入職時的理想。金碩珍只好親切地詢問她：當初的理想是什麼？得到了「想要一個在剪輯時能欣賞帥哥臉的工作，但最近發現影片主角離『帥氣』越來越遠」這個答案後，他比剪輯師還要忿忿不平地吃了一大包軟糖。

※

在拍「五歲代溝」的簡介時，面對「為什麼要開這個頻道」此問題──不僅觀眾們想知道、Youtube圈的夥伴們好奇，就連金碩珍和田柾國本人都搞不清楚情況──好像、有些衝動，全憑喜好就幹下去了。

但所謂的喜好，就像吃烤肉該刷醬還沾醬一般，是如此的直覺且私人，以至於無法強硬地區分對錯，只能順其自然。

唸完問題，兩人皆是一臉空白地轉頭對視，然後看著對方的臉，便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，還一笑，就笑到不可收拾。

「不是、所以現在是怎樣？」田柾國甚感荒謬，邊笑邊忍不住問道。

說一字就要憋一次笑，金碩珍努力維持著臉面，艱辛地給予答覆：「不、噗知道啊。」

伴隨著短短一聲「逼」，後製在這裡替他們卡了一段訊號故障的電視畫面，但是等狀態恢復，又是兩個人禁不住笑場的樣子，只好再「逼」回去。

田柾國愛極了和金碩珍一起拍片的感覺：很新鮮、有趣，可以什麼也不顧地笑得很開心。好像夏日樹蔭底下的一瓶冰鎮汽水，暢快淋漓。

因為要趁勢公開金碩珍的工作室，他們便開了個安價，讓觀眾留言該如何裝飾攝影棚──美名曰「棚」，但其實就是一面貼著木頭紋壁紙的牆，擺上桌椅、燈箱、攝影收音器材。

他們確實汲取了觀眾提出的建設性意見：大抱枕、小彩旗、畫框、Youtube T袖、前些年粉絲送的形象玩偶，將空間裝飾得十分溫馨可愛。

但與此同時，因為太多人對難得露臉的Suga感到好奇，但「五歲代溝」又不可能真請那位大神過來拍影片。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，又協調彼此的合作關係，金碩珍工作室的小夥伴，刻意從先前的影片中截圖，並印了一排的閔玧其大頭照，恭敬地貼在兩人拍攝介紹影片的桌子前。

「下一則留言：可以在桌上擺一盒保險套……哈？」金碩珍看向攝影機後的攝影助理，滿臉寫著問號：「小精靈你買了？」

鏡頭上下搖擺，表示點點頭。並在兩位主角毫無準備的時候，把紙盒往前丟。田柾國神色不改地一掌把杜雷斯拍到旁邊去，金碩珍則被突來的驚嚇驚得……手舞足蹈？

這個鏡頭他們set了幾次，原本是要田柾國一把抓住的，但要不是小精靈沒丟好，要不是田柾國沒抓到，總之就是拍不好。但最後一次，柾國沒和他們商量，直接改成惱羞成怒地把東西打飛──結果效果還不錯？就乾脆留下這個鏡頭了。

於是乎，收整了一番，在Suga大頭照、可愛玩偶抱枕、精美家居品、保險套盒子的包圍下，好端端的精緻攝影棚，平添上幾分詭異。

誠如兩位有臉當飯卻不吃，偏偏走了諧星的岔路，還在岔路上又另闢蹊徑，一腳踏到旁邊的草叢去。

「結論！所以這個頻道有什麼呢？」

「我們呢……」原本已經想好了台詞，但這回不小心忘詞。田柾國手刀向前，狀似強而有力的宣告手勢，但硬生生卡住，只好收回，再往前一次，並且抬眼看向攝影機，非常自信地說道：「想拍什麼，就會有什麼！」

「哇，真的是非常有建設性呢。」金碩珍棒讀帶過，並迅速接到結尾詞：「喜歡的話就按讚，不喜歡別讓我知道，歡迎在留言區建議我們可以做什麼，但我們不一定會聽。」

「這裡是五歲代溝，我們下部影片見！」

「五歲代溝」就這樣半生不熟地發紅，勉強算是經營起自己的社群。

主、副頻道互相導流，倒也可說是景氣不錯。

收拾拍攝場地時，他們把保險套收起來，倒是讓Suga的臉繼續黏在桌子上。小精靈舉著東西問到：「這盒要怎麼辦？扔掉嗎？」

金碩珍回答：「別吧、浪費，留著下次用。」

「咳！咳！咳！」正在喝水的田柾國狠狠嗆到。

倒是小精靈知道自己老闆在想什麼，皺著眉表示不贊同：「保險套水球挑戰嗎？那個報導說有窒息風險，不適合吧？」

「好吧……」

他也不是差那點錢，只是感覺拍完影片就丟道具太浪費了，有些不習慣。

田柾國看著他們對話笑，笑得一臉傻。

也就因此沒看見金碩珍的耳尖，遲來的紅暈。

※

田柾國骨子裡是個極浪漫的人。

這份「浪漫」不只是情愛層面的感性幻想，也是一種天真而可親可愛的爛漫。對世間抱有信任和美好的想像，一種永保初生之犢、無所畏懼之情的能力。天生的少年氣，無法捏塑的勇氣和美好。

給他一點夢想的拼圖碎片，他就可以奮不顧身。

但這是一向勇往直前的他，第一次被那麼多、那麼滿、那麼大的動力淹沒，甚至高過他能付出的行動。睡著、醒來，心臟都在催促著自己：去找碩珍哥──拍影片、吃飯、問問題、閒聊、認識首爾，怎樣都好，他理直氣壯地找著各類理由，但又在對方真的答應時，生澀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可能有些唐突了吧？金碩珍大概會覺得很奇怪吧？

但不知為何，這位哥哥始終為他亮起綠燈，允許他的橫衝直撞。

※

「吃宵夜嗎？」

田柾國正撕開泡麵調味包，就看見手機傳來金碩珍的消息。

珍哥今天週末去拍外景，怎麼會突然問自己宵夜？他不明所以地發了三個問號過去。

「剛拍完要回家，正巧經過你公寓附近，要一起吃宵夜嗎？」

煮泡麵的手一頓，突來的驚喜讓他差點把手機砸到鍋子裡。

「好！」

「到樓下接你？」

又是一個毫無猶豫的：「好！」

但發出去後，田柾國才意識到自己麵都下了，再刻意出門吃飯有點奇怪。他瞪一眼小鍋子，然後木著臉踏出廚房，環視一圈自己的公寓，掃視過，算是乾淨整齊後，他才捧起手機，焦急地打字問到：「珍哥，還是要不要今晚來我家吃拉麵？」

遲了一會兒。

久得跟等待泡麵的三分鐘一般，漫長得令人崩潰。

「好。」

金碩珍這才回覆到。

※

這場面有點尷尬。

怎麼說呢？當一個人開開心心煮了一大鍋海鮮拉麵，穿著家居服，播著動漫歌曲，在家裡期待另一人來吃宵夜。開門時，另一人卻是衣著整齊，但手裡緊緊纂著疑似上回拍攝道具的一盒保險套時──那場面，真不是一點點尷尬。

打開門，聞到泡麵香味，和看見田柾國一臉天然的模樣。

金碩珍什麼都明白了，清清楚楚地，一句「阿西巴」冒出了前半句。

他甩上門就想逃。這種尷尬不是臉紅耳朵紅可以解決的，是需要就地掩埋的那種──對啊，田柾國真的就只是小孩子啊！所有的依賴、撒嬌、任性、示好，都只是孩子的行為而已，他怎麼可以誤會呢？

想太多了。

真的想太多了。

這人怎麼會是在追自己呢？

現在急著投懷送抱的自己又算是什麼呢？

「等等！」

見金碩珍當著自己的面逃開，田柾國的身體動得比大腦快，下意識就是一抓，並極其準確地拉住了他的衣擺──或許可以新增一個死因是過於羞憤──金碩珍原地蹲下，手摀著臉，好像這樣就不用面對現實。

如果這是動畫，或許此刻田柾國的腦袋瓜上面正有一個未通電的燈泡。

柾國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，也根本反應不過來「晚上請人來家裡吃泡麵」是多露骨的性暗示，但他的眼睛確實捕捉到那個眼熟的小盒子。在腦袋一團混亂之下，脫口而出：「哥特地留著，是要給我的嗎？」

「才不是……」

在聽到金碩珍的悲鳴時：過去隔著電腦的閒聊、來到首爾之後的親近、每次吃飯時的餵食、莫名其妙的共創頻道、即使無理也獲得認可的邀約──所有回憶像是跑馬燈一樣，極其快速地閃過，如同電流一樣。

然後，燈泡亮了。

田柾國收回手，瞪大了眼睛。一竅被開啟後的龐大資訊量，讓他大大的圓眼睛寫滿了不解，卻又比任何時刻都透亮。

「哥也喜歡我對不對？」

「哥是下定決心才過來的嗎？」

「哥……」

「閉嘴吧你。」

得到金碩珍的回覆時，田柾國終於鬆一口氣。臉頰也才一點一點遲來的燒紅起來。

金碩珍終於站起身來，臉紅得連脖子都成了岩漿。但即使如此，他還是口齒清晰、語調因繃緊而勉強維持平衡地說：「我們交往吧。」

被這突來一砸，田柾國結結巴巴回覆：「啊？喔、好……」

然後意識到自己說得有多糟，才趕緊補充：「好！好的！」

公寓的門沒有關，裡頭的音樂不合時宜地播著網球王子OP，唱著「Make you free」之類的日英夾雜歌詞，莫名熱血青春，一點都浪漫不起來。

誠如他們兩個笨蛋一樣。

※

沒有人提保險套的事。

他們還是一起進門吃了泡麵，雖然有些泡軟了。

等吃飽喝足後，田柾國遲來地感到懊悔：「啊……應該要拍下來的！」

「才不要。」

「不然拍遠景嘛！」田柾國手捧攝影機，激動地表示：「哥是專業的Youtuber，重演一次又沒關係！拍起來當記錄，不會上傳的。」

「不要噠！」

莫名其妙、吵吵鬧鬧、毫無重點。

金碩珍先聲奪人：「呀、還懂不懂尊重啊？前輩說了：不想拍。那意思就是不要拍。我年紀比你大吧？要聽我的啊。」

「那我還是哥的男朋友呢！」

「哇你這小子……哇……」他不可思議地盯著田柾國，感嘆到：「這也才第一天的男朋友，不對、連一天都還沒到吧？這真的要申請退貨了。」

抱成一坨、拉拉扯扯、打鬧嬉笑。

「不行！哪有人這樣的？」

「我就這樣。」

「珍哥真的是太幼稚了。」

「喂！」

恃寵而驕、自得其樂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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