窟的第N個狡兔

04

城主原本是想提醒一下皇城來的貴客，讓他們收斂一點，結果迎面而來看到的是金碩珍跟一位祭巫穿著的人相談甚歡，兩人甚至在分食麵包──這場面就有點尷尬了。

金碩珍思考一下：現在說自己正在逮捕閔玧其來不來得及？
結論是有點牽強。

所以他在閔玧其動手之前，給城主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，趁對方還沒回過神來，把這位從頭到腳都寫著「可疑」二字的傢伙拖進診療間。

「你的手下跟城主看起來想殺了我們兩個。」

「他們只想殺你，放心吧。」金碩珍拍拍閔玧其的肩膀，如此安慰到。

診療間躺著一位紅色頭髮的男子，方才還在昏睡，現在也還在沉睡。

一見到這人，閔玧其就止住和金碩珍的抬槓。

碩珍瞄了一眼手下，那人即使滿腹疑惑，還是立刻開口解釋：「這人如沒有意外，應該和船一起沉入海中，卻在兩天前，離奇地連人帶船一齊浮上水面，並奇蹟似的還保有生命跡……」

「他死了。」閔玧其打斷他。

金碩珍糾正他：「人家還在呼吸，你這樣講話很沒禮貌。」

閔玧其懶得瞪他，直接走到床前，用手指抵在昏睡者的額前，嘴裡唸著旁人聽不懂的咒語。

「你要對他做了什麼！邪惡的祭巫！」

聽到這復古的稱呼，玧其差點為金碩珍手下忿忿不平的斥責笑出來。

然後他收回手，什麼也沒發生。

金碩珍趁勢和手下補充說明：「沒事，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。」

見場面似乎當真安全，長期任職搜查祭巫的手下，終於還是聽從了長官的判斷。

閔玧其轉過頭來，解釋道：「我剛剛用的是拿神魂換靈火的咒語，你看、沒靈火冒出來，這傢伙的神魂根本不在身上了。」

手下瞪大眼睛，握著刀就要衝上來幹掉這個盡顯本色的「邪惡祭巫」。

金碩珍的笑容有些尷尬，但還是勉強掛在臉上，哈哈兩聲。

「呀、你故意的嗎？」

閔玧其哼哼兩聲，沒有回答他。

「這人是半子嗎？」

「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吧？」閔玧其嘟嚷著，似乎有些不開心被利用，但還是回答了一句「不是」。

「奇怪……」這就超乎金碩珍的預測了，「我以為這人的情況是轉移到靈界，所以才會呈現元界的假死……他真的不是半子？」

「不相信我就算了。」

「呀、說什麼呢，我當然相信你了。」

這話說得太過誠懇，以至於毫無說服力。

他們集體在紅髮的男子床前沉默了下，然後金碩珍「啊」了一聲，似乎想到什麼，張開口，但又沒有說出來，只是和閔玧其對上眼。玧其點點頭，證實了他的猜想。

下屬看著兩人打啞謎，想問，又不想和祭巫說話，憋得臉都紅了。

碩珍嘆了口氣，問到：「你有看到JK嗎？」

「他也在西城？」

「沒有，皇城那裡。」金碩珍簡單交代：「我讓他跟著南俊。」

「那個書店？」閔玧其的臉扭曲了下。

「嗯，挺適合的不是嗎？」

一句「不是」梗在喉嚨裡，但他又不想摻合其中，就乖乖吞了下去。

將話題扯回正事，閔玧其下了結論：「如果跟田柾國之前一樣的情況，這人不可能是祭巫的目標，他的船上應該有其他半子。」

「大概？可能是個親水的孩子。」

他們還在討論著各種可能性。

突然、一個火焰的精靈從外頭進來──一般元界的人看不見靈界，或許如此，才會有人敢直接驅使精靈過來。但偏偏閔玧其在這裡，這個精靈的行動便直接曝光在他面前。

精靈在床緣繞了一圈，停留在紅髮男子的身上，然後晃悠悠的離開。

黑袍不禁笑了出來。

「哥、我先走了。」

「閔玧其你給我等一下！」

來不及。

一閃身，他已消失在房內。

※

金泰亨稱職地扮演一位眼盲者，他睜著眼睛，卻茫然的似乎從沒對上焦。對來往的人沒有絲毫關注，只對發出聲音的物體有反應。一路跟著城主女兒來到西城的主堡，要完成他宣稱需要一個安靜地方才能執行的「收魂」。

他和幾位保鑣被留在主廳，女兒則在其餘保鑣的保護下，先行回去休息，只讓一個心腹進去找城主商量治療事宜。

泰亨好像看不見身邊護衛的殺氣騰騰，輕輕地哼著歌。

他胸口的風笛隨著歌聲亮起了紅色的光芒，但是他把光藏在衣服與手掌內，遮著不讓其他人看見。

等光暗下來後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。抿了抿嘴，才把那份心喜壓下──號錫哥果然在這裡沒錯。

希望他平安。

然而一晃眼，一個黑袍竟憑空出現在眼前。

罩袍底下的膚色蒼白，似乎長年沒有接觸陽光。骨節分明的手向前伸，直接抓住金泰亨的胸口──他一直藏著的風笛。

周遭的守衛，或者是金泰亨本人都來不及反應。空氣變得濃稠，好像被灼燒而扭曲一般。那人黑色的眼睛微微瞇起，金泰亨和他對上眼神，就如同要被席捲進去一般。

「找到了，人魚。」

說完，那人又消失了。

金泰亨瞪大眼睛──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但腦袋內警鈴大響。

黑袍。
祭巫。
人魚。

──智旻有危險。

因著那人突然出現又離奇消失，大家一陣騷動。

一名褐髮的男子匆匆衝進大廳，並一下就鎖定了金泰亨，直步而來。

他面色溫和，卻寫著不容拒絕。

「身上有魚腥味的這位朋友，你知道祭巫去哪了對吧？」

※

金碩珍遇到閔玧其時，那人就已經是祭巫。

那時，年少的他被咒語老師扔到北城，美名曰「鍛鍊能力」。

跟著商隊前往北城的路上，被強盜襲擊。雖然解決了對方，但也清楚不能再跟商隊同行，所以金碩珍勇敢地帶著自家靈犬，踏上一人一狗的旅途──然後在雪地裡迷路了。

他太低估北方的冷，也太高估自己召喚火元素的能力。

太冷了，這裡對他來說真的太冷了。靈界找不到半點火精靈小夥伴，讓他像是被拔掉羽毛的鳥一樣，瑟瑟發抖。

在他凍到無法動彈時，狗狗焦急地推推他，最後見金碩珍沒有反應，便放棄了，逕自跑向遠處──並帶回一位身著黑袍的人。

※

「拿著，這張紙可以幫你維持體溫。」

碩珍接過那張寫滿咒語的紙，確實感受到暖意，從指尖慢慢蔓延到全身。

他驚喜地睜大眼睛，滿心感謝地看著閔玧其。

狗狗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喜，嗷了一聲，用頭去蹭了蹭碩珍。

「你把咒語……固定在紙上？這是怎麼辦到的？」

閔玧其瞥了一眼，並沒有回答，而是反問：「你是皇城的人吧？」

想到老師交代的隱藏身分，金碩珍叛逆地點點頭承認。

雖然閔玧其沒有回答，但金碩珍實在太好奇了，便繼續搭話：「非常不好意思，並不是要試探你的意思，只是我很喜歡咒法，但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方法，所以相當好奇。」

「我自己研究的。」

「哇……」金碩珍發出感嘆，又再接著說：「我以為『咒語』已經是縮短元靈界溝通最快的方法，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方法。」

「他們都認為施法的『快』是一切。」閔玧其冷著臉，一抬手，明明沒有唸咒語，卻又放了個法術，讓他們所在的洞穴暖和一些。「蠢貨。」

「重要的是內容，還有溝通的語言。」說完，他停止召喚火元素，盯著金碩珍。

一直到碩珍醒悟過來，連聲贊同他的想法，閔玧其才繼續維持溫暖的氣溫。

順利進入北城後，金碩珍正式開始他的歷練，但除此之外的時間，都會去找閔玧其──他出錢跟他買那種神奇的紙，然後貼滿全身保暖。除了金錢交易外，他們也多聊了幾句，交流對咒術的心得。

「這幾個月麻煩你了，之後到皇城有什麼需要，可以來找我。」離開前，金碩珍這麼說到。

「我需要一隻人魚。」

聽到這話，方才的交流熱情才消退。金碩珍反射性地問到：「你是祭巫？」

閔玧其一挑眉，沒說是，但也沒有否認。

「那麻煩不要殺我，我也是火系的，對你沒用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

「你的法術需要祭人魚？」

「看情況吧。」

※

「『找到了，人魚。』」

風笛傳來不屬於金泰亨的聲音。

朴智旻警覺地抬起頭，然後看見在火焰中現身的黑袍。

「你好。」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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